避雷针

1、前情提要：嘉世拜访微草学生受罚；柳非见周郎戏说春心，高乔送荠菜笑谈童言。

2、ooc不太少，文笔太不好。

3、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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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人最讲礼仪，敲门的规矩是先叩两声，没人应再叩，可三回过后却没人开门，便不好再叩，只抬高声音问道：“叶公子在家吗？”

高英杰也在旁边附和道：“叶公子！叶公子？”

门却应声开了，出来的却是个穿翠绿衣衫的姑娘。

“这位姐姐……”乔一帆脸有些发烫，他本以为这家里定是没人的，声音难免大了些，结果偏偏就来人了，还是位女眷。

“我姓苏”苏沐橙看两个少年脸红红的样子，也觉得有趣，适时提点道。

“苏姐姐”高英杰上前说道，局促的样子也没比乔一帆好到哪里去：“我们是微草书院的学生今日是上巳节我们院长让我们来给叶公子送点东西。”他一气说完，乔一帆识趣地把荠菜递上。“那我们就……告辞了？”他们实在是不善交际，特别是一个美貌大姑娘水灵灵杏眼直勾勾看着他们，真是让人不习惯。

“哎，别走呀”苏沐橙美目顾盼，在叶修身边耳濡目染多年，她自然而然生出些捉弄人的念头。“我倒是知道用这荠菜煮鸡蛋是上巳节的规矩，可这也太多了吧”她故意做出犯难的样子，又怕两个孩子直接被吓跑，见高英杰离得近，过去挽着他的胳膊：“去哪找那么多鸡蛋配呢？可若是搁着里，过了三月三日，那叶子也黄了，药效也跑了，怎么办呀？”

高英杰这还是第一次和家人以外的女子靠得这么近，吓得半边身子都僵了，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不小心冒犯了姑娘，浑然不觉自己才是被调戏的那个。

这个姐姐好豪放，一帆救我！高英杰泪流满面，只盼着乔一帆听到自己的心声。

乔一帆也自顾不暇呢，苏沐橙挽着高英杰，眼睛可是盯着他呢，要不是另一只手被占着了，只怕他也逃不开魔掌，可英杰还被挟持着呢，乔一帆只能硬着头皮回答：“姐姐取一小束煮了，下剩的用别的办法料理了就是。”

“如何料理呀？”苏沐橙笑得更开心了。

“就、就比如说切碎了，加些虾仁做饺子馅，若是没有虾仁，单荠菜也是极好的”背菜谱好歹也算言之有物，乔一帆倒是没那么紧张了：“或是拌上打了的鸡蛋煎饼，再要不直接洗净烫熟拌了，味道也好，且易保存，眼看着寒食要到了，早些备着也好。”他偷眼看苏沐橙，说了这么多，她能释放人质了吧。

苏沐橙却没打算就这么放过他们：“圣人有言‘君子远庖厨’，你这个读书人怎么说起烹饪之事一套一套的呀！”

乔一帆大窘：“这料理菜蔬不算杀生吧。”

“很有道理”苏沐橙老神在在地点头：“这样吧，你进来把方才说的那些菜式都做了，圣人有言‘坐而言不如起而行’，你不会是纸上谈兵吧？”

“我……”乔一帆都想落荒而逃了，他还真是纸上谈兵来着。

好在苏沐橙也没想再为难他们，手一松，高英杰飞快地逃回乔一帆身边。

“我会把这东西转交给叶公子的，你们路上小心。对了你们院长可有别的话带给他吗？”

“没有了”声音从赫然是从胡同口传来的，两个少年在她说话间已经跑远了。

“溜这么快，我是洪水猛兽吗？”苏沐橙小声嘟囔，却是心情大好，掩上门，移着小碎步自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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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英杰和乔一帆却是直到逃出了杨柳青巷才敢停下来，看到街边的柳树都觉得心有余悸。

“一帆，你真的会做那么多吃食吗？下次做给我吃”高英杰推推好友。

“我不会啦！只是从前看娘做过”乔一帆赧颜道，随即转移话题：“你说这荠菜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哪里买不到，院长为什么特地叫我们跑一趟？”

“啊？我不知道呀！”高英杰也是一怔，他虽在诗赋上尽得诗中魔道真传，王杰希的心思却是半点猜不透。

“院长真是高深莫测啊！”两个少年满怀敬畏地想道。

有这种好奇心的显然不止他们两人。

“白眉赤眼的，王杰希给你送一把野菜是干什么？叶~公~子~”苏沐橙将荠菜放下，也去找叶修打听，她心情不错，带着促狭的笑意，最后三个字更是念得跟唱戏似的。

叶修被那句叶公子吓了一跳，又不好说自己这个妹子什么，看她眼里探寻的神色，端起杯子示意她倒茶，便说起一段陈年往事。

“那是八九年前吧，王杰希，还有他的一个同门叫做方士谦的，找到我讨些指教”叶修荣耀元年中了状元后便飘然远去，八九年前算来正是他名声最盛之时，再后来就隐姓埋名去嘉世教书了。王杰希听说也曾是个恃才傲物之人，加之年少气盛，叶修所说的“讨教”恐怕是有些挑战的意思在里头了。

“我是什么身份，当然不能轻易指点他们，那会子也是三月初，我便要他们去河边给我采一枝开黄花的荠菜，才肯指教”

“可荠菜不都是开白花的吗？”苏沐橙插嘴。

“是啊，可偏偏那两个人就是不知道，乱七八糟的野花野草采了一大捧，手都被扎破不少”叶修现在想来也觉得有些好笑。

“握笔的手哪经得起那个呀”苏沐橙想起刚刚那两个少年，他们的手看起来好像比自己的还要白皙细嫩一些。

“这还不是最惨的呢”叶修接着道：“我那一年是在西南边陲。”

“那又怎么了？”苏沐橙不解。

“愚钝”叶修点评，继续指点她：“西南多异族，三月三日水边郊游。”

“异族女子性情豪爽热烈，兼且三月初三在某些地方是男女定情之日，是不是......”苏沐橙想到这一层，试探地问道。

“正是如此”叶修想到此节也是笑得打跌：“他们两个回来时腰间佩的荷包香囊一个不剩，腮边还有没擦掉的胭脂印！”

“你真是…！”苏沐橙嗔道，一时却想不到合适的话语，这样想来王杰希着人在这个日子里送来一捧荠菜，多半是提醒叶修旧事，想给他添点堵，是个无伤大雅的玩笑罢了。

“你说什么我都当在夸我了”叶修气定神闲道。

“那后来你指点他们了吗？”苏沐橙问。

“当然”叶修笑：“我本来就是要指点他们的。如果他们当时就告诉我没有黄花荠菜，我会直接答应他们的。”

“那你何必先为难一下人家”苏沐橙想，这也太无聊了吧。

“不是为难”叶修摇头：“你说人读书就是为了明白那些纸上的道理吗？或者只学圣贤之道，却不知变通，对世间万物漠不关心，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就连那些学子中的翘楚也不能免俗。我那时便是这样想的。”

苏沐橙对叶修的志向多少有些了解，听他语气渐渐黯淡，心下也有些替他难过，便岔开话题道：“方才那两个孩子就是王杰希的学生吗？”

叶修点头：“这两个孩子有点意思的，怕是被你吓坏了。”又正色道：“这儿不比家中，今天幸好是没旁人看见，下次可别这样了。”

苏沐橙知道他什么意思，却是不大高兴，美目中流露出倔强的神色：“心里没鬼怕什么，再说我是打定主意一辈子不嫁人的，旁人怎么说我不在乎。”

叶修心知苏沐橙平日虽对自己千依百顺，这件事却决计不会听他的话，无奈道：“行了，以后不管你了。”

谁知苏沐橙听了这话又不高兴了：“你不管我，那我等会按那孩子说的把菜做出来也不给你吃。”

“好姑娘我道歉还不成吗？”

“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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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既望，绒绣才吐。

高英杰最先发现乔一帆的反常，时不时发呆，常常稍一停下就开始入定，嘴里还念念有词，仔细一听竟是在念诗，每日也总是挑灯夜读到深夜。众人都道乔一帆懂得用功了，唯有高英杰心里担忧，乔一帆从前就用功他是知道的，何况作诗也要有感而发，生搬硬套词句无论如何也不是正理，私下劝解他，乔一帆只说些勤能补拙笨鸟先飞的话，高英杰知道他是心里着急，却无计可施，只是心下难免替他难过。

这日里高英杰午睡起来，没在院子里看到乔一帆，只房间的门虚掩着，高英杰怕他又光顾着读书不休息，便推门进去，却看到他手捧着一卷书，歪在塌上，一床薄被只盖到腰际。

是太累了吧，高英杰有些心疼，想帮他把被子掖好，乔一帆却翻了个身，口中还念着：“晴空……玉碗……”，高英杰知道他这是昨夜赏月作诗作得不好，又在和自己较劲了。一时又担心他思虑过重被魇着了，便坐他身边看着，谁知这一看便出了神。

他们两人身量相似，不同于高英杰只是没长开显得个子小，乔一帆是纯然的单薄，下巴都格外尖些，眉眼细细长长，从前肖云等就开过玩笑说他眉尖若蹙，现在眉心当真紧紧锁着，更是有如烟锁轻云；平日里有些上挑的眼尾闭眼时显得格外温柔，皮肤是少见的白玉兰色，柳非曾说周泽楷的手色如白瓷，不知比一帆谁更白些？高英杰一时心猿意马起来，待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的手都快摸到人家脸上了。

我只是想帮一帆把眉头抚平而已，高英杰心里头兵荒马乱，又舍不得把手收回来，便给自己找了个绝佳的理由，手指沿着嘴角攀上对方眉心，触感并不像几个师兄平日里偷看的杂书中所写“滑腻如凝脂”，更像是糕点外头裹着的江米纸，仿佛一碰就要碎似的，又带了几分微凉，高英杰觉得喉头有些发痒，少时这种痒带着热意顺着血管流到掌心，乔一帆睁开了眼。

乔一帆睫毛算不得浓密，却格外纤长，伴着睁眼的动作从手心慢慢刷过，他知道身边坐着的人是谁，因此并没有感到惊慌或是怎样，只是带着几分疑惑问道：“英杰，你这是做什么？”

“我……虫子！有虫子在你脸上，我帮你赶走！”高英杰编了个谎，抚眉什么的自己想着觉得是理所应当的事，却怎样都不敢宣之于口。

“这才三月里，怎的就有虫子了”乔一帆自是不会怀疑高英杰的话，但依然对有虫子这件事感到有些匪夷所思。他年初才开始变声，兼是初醒，声音有些哑哑的算不得好听，却让高英杰想起了儿时家中宴饮请来的乐师，那琵琶弹着弹着有根弦松了，“大珠小珠落玉盘”就成了“落雪地”，家里大人说这样的声音最是撩人心弦，他想他现在懂了。

“院长在窗外种的小叶栀子开花了，这种花开时甜香，最招虫子了！”心慌意乱时他把素日最尊敬的王杰希拉出来做幌子。

好在乔一帆很轻易就接受了这个说法：“栀子花是招虫，且花也开得太招摇，我喜欢晚香玉，香味清幽，又能驱虫。”

“嗯”高英杰忙点头：“我喜欢竹子，以后家中就种这两样。”

乔一帆闻言看着他，却见他圆圆的眼睛里仍是一派清明，便移开目光，只作没听到。